公寓裏大概是停電了，清晨還開著的空調，此刻寂靜無聲。

秋季的雨天，屋子裏又陰又冷。

夏輕舟用力把自己縮進了還有某人餘溫的被子裏，任外面哈裏把門拍得震天響，也蓋著被子無動於衷。

開什麽玩笑，她整整被禽獸了一夜，天亮他要離開前，她才睡著。

然後就是骨頭縫裏都透出來的寒氣，小肚子裏好像有冷氣往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裏侵襲著，這讓她越睡越冷，只能不停的縮著被窩裏取暖。

半夢半醒，昏昏沈沈間，手機也不再吵鬧。

臥室門外響起的聲音冷漠又冰寒時，都沒有讓夏輕舟清醒過來，等她被人用力從床上撈起來的時候，她才感覺到了不正常。

就聽裴西城的聲音低沈又陰翳地響起來，透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，“靠！夏輕舟！夏輕舟！”他擡手用力拍著她的臉，好半天才把她從陰冷的睡夢裏喚醒。

夏輕舟卻有幾分迷茫，睜開眼睛皺眉看著他，根本不知道她此刻完全就是頂著一張沒有絲毫血色的臉，“……裴西城？”

渾身提不起一絲的力氣不說，她只覺得冷，他手臂間傳來熱源讓她不自覺地往他的胸前湊了湊。

哈裏在客廳裏已經緊張得說話都語無倫次了，“裴先生，輕舟姐？輕舟姐，你到底怎麽樣？只是睡過頭了，還是什麽啊！”

裴西城被從公司一個電話叫過來，此刻又看著夏輕舟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，他順手掀著被角看了看。

淺色的寒梅被套上，還有同色的床單，已經慘不忍睹，血腥味從他剛才進來就撲鼻到無法忽視。

夏輕舟這半天也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什麽，她低頭，順著他的視線往床單被套上移下去，忍不住一陣發暈。

大姨媽來了。

公寓裏還停電，空調也沒有的情況下，她並不是被折騰得累到昏睡了整天。

哈裏看著夏輕舟頂著張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出來時，差點兒沒嚇得暈過去，他湊過來，正要扶住她，就感覺到了臥室裏兩道陰森森的視線。

夏輕舟自己往洗手間裏走進去，頭也不回對哈裏道：“去趟超市，護舒寶加長的弄一袋回來。”

哈裏縮著脖子，小心翼翼的往臥室裏瞅了一眼，哦了一聲，又壓低聲音在門外問她，“輕舟姐，藥呢？止痛藥這次要買什麽？”

夏輕舟在裏面聲音輕得斷斷續續地，“……不用。”

兩個字而已，幾乎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般。

哈裏哦了一聲，這才轉身出去，下樓去超市給她買東西去了。

等夏輕舟從洗手間裏出來的時候，發覺臥室裏的大床變了個樣兒。

不是說床被換了。

而是……

“你不會，沒做過這些吧？”她簡直難以置信，那表情連絲毫的掩飾都沒有。

就差臉上有鄙視了。

裴西城的臉黑了一黑，冷哼一聲轉身，聽見她自己又在動手重新換床單，他皺眉道：“停電會到晚上。”

夏輕舟僵了下動作，還是哦了一聲，繼續，把被套和床單都換好後。

她低頭看看地下扔的那一堆被子之類的東西，頭疼的不想說話，也沒有力氣說話。

但還是不忘記找機會讓禽獸吃癟。

“我以前不會這麽毫無預兆，也沒有過這麽嚴重的時候。”她坐在床邊，擡頭看著他，慘白如紙的臉上還揚著幾分笑意。

裴西城的眉頭擰了擰，往她走了過去。

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還是很容易讓她感覺到壓迫感的。

夏輕舟扭頭，錯開他陰郁的視線，在心裏默默想著：哈裏這麽一趟從一樓爬上十七樓……大半條命要完啊！

“唐爺爺的藥從來沒有出過錯，要怪就怪你自己沒有聽醫囑，不能按時吃藥。還在中間間斷過。”

她驀地擡起頭，詫異地看著他，半晌才找到聲音似的，“裴西城，你為什麽對我身體這麽感興趣？”

其實是她說健康。

可。

禽獸顯然理解錯了她這話的意思，他居高臨下的抱著手臂凝著她，勾了勾薄唇，似笑非笑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兩圈。

夏輕舟的臉莫名熱了熱，她沖他翻了個白眼，說：“你明知我在問什麽！”

非要用這種赤裸裸的目光來轉移這個話題，可她卻無奈。

裴西城如果不想告訴別人什麽事，別說是她，在他身邊的人，任何人他都真的不會告訴。

比如，他為什麽就這麽急著要讓已經多年不出現在人前的唐老爺子出來，給她開藥方，調理她的身體。

調理好又要做什麽，難道是……想到這裏，夏輕舟一陣忍不住的心驚肉跳起來。

她去看他的時候，他已經轉身，實在忍受不了臥室裏這濃重的嗆鼻的氣味般，厭惡的表情毫不掩飾，去了客廳裏。

夏輕舟隱約聽見他給誰打了電話，說了什麽，她窩在床上，還真的沒有聽太清。

哈裏終於在大半個小時後回來，氣喘如牛，俊秀的臉大汗淋漓，可見從一樓爬上來，對他來說真的是個挑戰。

但他手裏的東西才放下來，就聽見冰箱啊其他電器一響。

來電了。

哈裏倒在地毯上，半天都不想動一下手指。

裴西城一直在客廳窗前站著，又結束了一個電話後，才往臥室門口走了過去。

夏輕舟正白著臉，皺著眉窩在床上，身上是新換的被子，但她好像還是冷得直哆嗦。

裴西城在門口站了幾分鐘，眉頭緊蹙，還是往床邊走了過去，他推了她一下，“醒著嗎？”

夏輕舟長長的眼睫顫動了幾下，擠出兩個字來，“快死了。”

不是她誇張，而是真的快要凍死了。

她從來不知道，秋天也能冷成這樣。

裴西城順手取了空調遙控器，打開空調調試了溫度，卻轉身淡漠如水的說：“莫叔一會兒過來接你。”說完，他放下了遙控器，轉身出門。

夏輕舟睜開眼，啞著聲音問：“莫叔接我去哪兒？”

外面玄關處門一響，裴西城已經離開。

哈裏確定了裴西城不會再回來，才湊了進來，他趴在門口，看著床上半死不活的人，問她，“輕舟姐，你難受成這樣，怎麽也不打我電話？”

他還在外面敲門敲了幾個小時，樓下的鄰居都上班，不然恐怕就得有人找上來投訴他一個擾民。

夏輕舟又蜷縮了下身子，擡眼看了下空調溫度，還是覺得冷從骨髓裏泛出來。

奇異的是，肚子並沒有像以前疼得她死去活來。

但這種洶湧澎湃的出血量，還是讓她頭暈目眩，渾身提不起一絲的力氣來。

“手機沒電關機了吧。哈裏，叫個外賣來。”

雖然她沒有什麽胃口，但這種時候不吃飯，簡直就是作死的節奏啊！

哈裏看看她那臉色，乖乖去打電話，直到莫叔敲響了門。

莫叔過來的很快，手裏還拎著一份從某酒店帶過來的粥，先是一通關懷備至和擔憂詢問，然後等她吃完粥。

“輕舟小姐，少爺讓我帶你去一趟山裏。”

夏輕舟奇怪，“山裏？”

莫叔解釋，一邊叫哈裏去給她找厚點兒的衣服出來，“唐老爺子在山裏，剛才我過來的時候，少爺已經在打電話給他。”

說著話，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。

莫叔指了指外面，去接電話。

哈裏把皮夾克翻出來，問她，“輕舟姐，穿這個嗎？”

夏輕舟朝他翻了個白眼，看腦殘般看著他，指了指裏面：“取件暖和的吧。”

山裏溫差和市區更大。

莫叔接完了電話，再進來時，臉上擔憂明顯又濃了幾分。

夏輕舟和他開著玩笑，“沒什麽，好幾年都是這麽過來的，不也沒出什麽事兒嗎？”

莫叔看著她，眉頭都擰成了麻花，想說什麽，還是嘆息著搖頭，沒說。

車子在地下車庫裏。

許一斐是此行的司機，他打開車門，等著夏輕舟坐進去的時候，關上門。

莫叔坐在了前面，哈裏看看他們，有些猶豫。

夏輕舟滑下車窗，直接對他說：“你不用去了，留下有什麽事電話聯系。”

哈裏點頭，“哦。”

車子從Z城離開，一路向西駛去，高速路上在休息區裏停下過幾次。

後面夜色漸濃，夏輕舟也昏昏沈沈沒有了精神，抱著厚厚的暖和毛毯一路睡到了終點。

確實是山裏，但具體是哪裏，她還真的沒弄明白。

到了地方的時候，已經是深夜一點多。

唐老爺子留下了藥，有一個中年女人將他們安排好，然後端了藥給夏輕舟喝，看著她皺眉喝完。

“夏小姐，你房間出門左手邊第三間就是洗手間，晚上山裏冷，所以記得出去的時候多穿些衣服。”

夏輕舟對她感激地笑了笑，道了聲謝，又歉意道：“不好意思，這麽晚打擾你們。”

中年女人話少，但神情很溫和，搖頭說：“夏小姐叫我餘嬸就好，我是老爺子的保姆，平時專門照顧他起居的。家裏難得來客人，照顧客人也我是分內之事，有什麽事您可以叫我，我就在外面沙發上。”

這是個套間，古色古香，從一進來到處都充斥著沈濃的聞不難聞的中醫藥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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